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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苏简辞

第七章 苏简辞

昏沉的夏日午后,不坠的太阳把空气都烘烤得炽热,学生们多窝在宿舍吹空调冷气休息,苏简辞独寻到闲置无人的场馆,手里提着木制的小提琴盒。

和江彻不同,早在十五岁获得攻略游戏前,她就已经开始学习音乐了,主修的乐器正是小提琴。

且从她踏入那家小提琴教学班起,苏简辞就不断收获着来自家人老师,甚至陌生听众的赞誉。

在音乐这一块儿,她一直是邻居口中“别人家的小孩”。

和苏简辞一起去学小提琴的,还有老妈闺蜜的小孩——杨漾。

杨漾的天赋也不错,在同龄人中同样出类拔萃,如果一场小提琴比赛苏简辞获得第一的话,那么杨漾就是第二,她们俩向来是被一起提及的。

大概因为长辈的这一层关系,苏简辞和杨漾从小就认识,一起长大,一起学音乐,算是很不错的朋友。

而凡是亲密的二人关系,必有一方为主导,苏简辞长相比杨漾优越,小提琴技术也比她好,在玩耍交往中,总以苏简辞的想法为主。

这个被鲜花簇拥着长大的女孩,也慢慢习惯了身边那位落后半步跟随的同龄女生。

直到两年前,她肩上指尖流淌出来的音乐开始变得一成不变,像是耗尽了动力的卡车,只能停在山路的中段,遥遥望着山巅的朦胧云雾和浩瀚星空——无论她学习再多曲调,也只是无用的量的叠加,那辆停在山腰的卡车,已经两年没得寸进。

她原本也没有那么失落,毕竟她还是那个旁人眼中的音乐天才,享受着不绝的赞誉,直到那天午后,杨漾开心地把她带到房间,给她拉了一曲长三分半的原创音乐。

一曲终了,苏简辞强撑着笑脸给杨漾鼓掌欢呼,心却像被抽空了气力,难以自持地跌落深渊。

有些人天生就是富有创造力的,她们的灵感像一涓细流,随着生活的经历慢慢成长,虽然此时不过一条小溪,但旁人已经能一窥未来江河奔涌时的面貌;而凡人的灵感不过是人造的小型游泳池,在生活中被一勺一勺地挖尽,很快便要见底,即使闲置不用,被时光一染,也要变成一滩发臭的死水。

天才的灵感日夜畅流,偶尔还要下一场大雨,凡人的灵感只偶尔光临,更多时候,还是贫瘠的干枯大地。

很不巧,苏简辞就是后者,她明白自己没有分毫的创造力,即使穷尽一生努力,能够成为的,也不过是他人口中“技艺精湛的小提琴手”。

而她面前的这位发小,却有机会一窥大师的殿堂。

这世上最痛苦的就是你恰有那么一点天赋,够你去觊觎天才的殿堂,却又不够支撑你进入,你在门前徘徊,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的光,却敲不开那扇门,你颓然而坐,以为这就是人世间最大的遗憾,可那些本居于你身后的追赶者,却一步步慢慢走来,在你身边推门而入。

惊愕与嫉妒之后,是淹没人心的无助。

所以那段时间,她把一切希望寄托于那款攻略游戏,寻遍世界的许多地方,希望可以找到那个能帮她补足最后欠缺的一点灵感,推开天才殿堂的攻略对象。

然而寻觅两年,终是无功而返。

她彻底绝望,甚至开始厌倦逃避每日的练琴时间,最后,在高考前三个月,她放弃了艺考,罔顾家长反复的劝说,选择了普通的正常高考,来到这样一所三流的二本大学。

“既然已经看到这条路平庸的终点,不如干脆换一条未知朦胧的路来走,这样,走起来还能有一些值得努力的期待感。”

在收拾行李准备远行时,她是这样和母亲说的。

然而让她惊异欢喜的是,在她已经看清现实,决定拥抱新生活时,命运却给她打开了那扇迟来但本就是为她准备的朦胧闪耀之窗。

她借助这扇窗,来一窥天才的殿堂。

苏简辞打开光板的商城,用昨晚和今天赚取的积分,兑换那个她心心念念了两年的商品——“灵感之光”(三分钟次)。

在倒计时开始前,女孩调整好架琴的姿势,轻吐淤积了两年的浊气,缓缓拉动手里长七十三公分的琴弓。

那片贫瘠干枯的大地,就这样下起了灵感的大雨,于是就连游泳池里那滩发臭的死水,也被注入鲜活的能量,就此流动起来。

三分钟后。

苏简辞将录好音乐的手机收起来,打算晚上再找机会把它谱成曲誊写在稿纸上。体育馆内安静无人,她独坐在椅子上,闭着眼回忆流连刚才自己手上淌出的音乐,脸上挂着浅浅上扬的微笑。

正午的阳光从体育馆高大的落地窗透进来,女孩黑色的睫毛都被橙光染成橘色,发梢被风吹得轻荡,稍宽大的衣衫袖口轻缓摇晃,像盛夏少女此刻荡漾的期待和欢喜。

然后她睁开眼,将琴小心翼翼地收进琴盒,起身走出场馆。

回到宿舍,程世佳还在床上睡着,关颖已经起床开始梳妆打扮,每次出门,她总要提前一小时端坐在梳妆台前——确乎是梳妆台了,刚开学还没领书,桌上摆满了关颖的化妆品,除了这些瓶瓶罐罐,没剩其他什么物件。

在化妆这件事上,她总是这样舍得时间不紧不慢。

关颖大概是在享受着化妆的过程本身,画眉时轻描细抹,底妆一层层铺上去就像是将军在排兵布阵,口红的色号三天不带重样,还要根据当日的妆容风格细细甄别挑选,如果化妆这件事也能称得上是艺术的话,那么关颖已经一只脚踏入了大师的殿堂。

其实能亲眼看着自己在镜面里一点点变好,大概也确实是一件让人沉迷的事吧。

苏简辞抬起头,发现程世佳已经醒来了,她坐在床上,身上的毛毯滑落腰间,愣愣看着关颖在描摹眼线——这个小城镇来的女孩,此前或许并没有过这样的经历。

苏简辞将手里的琴盒放进柜子,拿好换洗的衣服,走进浴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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